骡子圣诞与虚拟汉服
刘洪波专栏作家Columnist专注于世态观察
今年的圣诞节,湖南有高校学生身着汉服,在长沙太平街举牌抵制。近年,类似的事情不止这一起,舆论反应都有一些,但总体还算温和。大概,一个开放的社会就是这样,只要不是面对极端行为,人们往往是各自便宜行事的。
圣诞节是基督信仰体系中的节日,在中国,它多大程度上是作为信仰而出现,值得怀疑。它的实际用途,一是“全球性文化”的符号,二是商业行销的节点。作为文化符号,它使许多人趋之若鹜,以此便捷地对接全球“主流”;作为商业节点,它成为商家调动消费潮流的机会。那些装扮出的圣诞老人,自身未必有基督信仰;参与其间的人们,很多也只是为了娱乐。
中国式的圣诞气氛,成了一种非驴非马的骡子式的东西。
一种信仰传到一个新地方,总不免被本土化。东正教改变了天主教,这是例子。利玛窦等传教士要说服教廷,在中国传教必须尊重中国人的祖先崇拜,在反偶像上作些妥协,这也是例子。何况今日中国的圣诞节,很大程度上还不是信仰性的,它在中国落地,分明伴随着赤裸裸的商业化、时尚化利用。
不过,在传统的守卫者那里,骡子化圣诞还如此热闹,可能正是很大的挠心事,挫败感、焦虑感更为深重。骡子化圣诞是山寨的,甚至是粗鄙的,但就算是这样,它仍然调动了人们的热情,造成了若痴若狂的年末效应,使圣诞祝福多过了元旦祝福。
很多学者对这种焦虑进行劝解,说圣诞节只是显示一种开放态度和多元取向。但如果是这样,何以解释只有基督信仰而非别的信仰在中国形成了狂欢的机会?圣诞节的浓厚气氛,后面的支撑点是世界经济、政治、文化版图。文化殖民有时是通过强制性的文化改宗进行的,有时则是通过意义的塑造让人主动接受。
有的学者说,不应排斥圣诞节,而应思考怎样加强中国节日的文化内涵。这可能有反求诸己的意思,但其实属于迂阔之论。当下中国的圣诞狂欢中,文化内涵难道就充足吗?其实它也是不足的,甚至是单调的,但它可以满足时尚、先进等想象,这就够了。
其实,传统作为一种仪轨,原本无需太着意去增加文化内涵,一个东西重复上千年,文化内涵还有什么不足的呢?今日很多文化遗产、非物质文化遗产,文化内涵的绝对量有多丰厚,人们为之着迷,不过因为一点点文化的异样感、时空错置感罢了。
圣诞节、情人节等外来节日的兴盛,本质上不是其文化内涵更充分的问题,而是不少人视之为“有文化”,而它之所以被认为“有文化”,不过是其文化上的优势位置被认可。这种优势是循着商品消费、文化时尚、政治格局、价值竞争等多个轨道而到来的。
骡子的圣诞,被津津乐道地庆祝,是当下一种文化现实。穿着汉服举牌反对过圣诞节,显示了一种草根性的文化觉悟。这觉悟有多深,难说;有多强,难说;有多坚定,难说;表达中是否有表演,也难说。但汉服的出场是有意思的。
汉服是一种符号,在反对过圣诞节的现场,另有一群人装扮成圣诞老人,穿着大红衣,戴着大白胡须,那也是一种符号。这两种符号的对抗,并不对等。我们的生活中从来不曾出现“汉服”,有时戏台上会出现那一类型的古装。从生活角度来说,汉服很是虚拟,并不真实。而圣诞老人呢,是每年都会例牌出场的真人秀,它已经成为骡子化圣诞节生活的一部分。
举牌反对过圣诞,即使是表演,也是文化焦虑。值得思考的是,人们的精神世界和文化图景很难说有明确的“中国性”建构,全球性、世界性取代了中国性的位置,因此,人们既不足以用生活中的文化现实来确认“中国”,也拿不出活着的可供弘扬的传统,于是即使反抗,也只拿得出虚拟的汉服。
骡子化圣诞固然没有深度,虚拟汉服却是不真实的,就连反抗都拿不出真切的符号,这不能不说是深重的悲哀。
刘洪波专栏作家Columnist专注于世态观察
今年的圣诞节,湖南有高校学生身着汉服,在长沙太平街举牌抵制。近年,类似的事情不止这一起,舆论反应都有一些,但总体还算温和。大概,一个开放的社会就是这样,只要不是面对极端行为,人们往往是各自便宜行事的。
圣诞节是基督信仰体系中的节日,在中国,它多大程度上是作为信仰而出现,值得怀疑。它的实际用途,一是“全球性文化”的符号,二是商业行销的节点。作为文化符号,它使许多人趋之若鹜,以此便捷地对接全球“主流”;作为商业节点,它成为商家调动消费潮流的机会。那些装扮出的圣诞老人,自身未必有基督信仰;参与其间的人们,很多也只是为了娱乐。